"巴尔扎克的小说《驴皮记》,讲述有个叫拉斐尔的年轻人得到了一张神气的驴皮。这张驴皮可以满足他任何的欲望,只是每满足一次驴皮就会缩小一些,缩小的程度与他的欲望成正比——胃口越大,驴皮缩小的越快。驴皮没有之日，即是拉斐尔生命终结之时。拉斐尔可以尽情用它来享用美女佳肴，却逃不过那终极审判。这是一个怪圈：享受生命的同时也在损耗生命，感观的享乐是以生命的枯竭为代价的。拉斐尔陷入极度的矛盾痛苦之中：既想寻欢作乐，又怕死神早到。

    拉斐尔的痛苦，也是人性所具有的弱点。贪得无厌，欲壑难填，巴不得天下万物尽属我有，又不想去吃苦受罪。可人生的定律从来不会让一个人把三代的福分都扒尽了，又得必有失，有失亦有得，且一般说来，得失总是大体相当。自古“寒门出英雄，纨绔少伟男”；拥有优裕的家境，就可能失掉奋斗的动力；付出多少奸诈，就回扣多少谴责；骗取几成好处，就失掉几成信任；四处讨好八面玲珑，固然可以左右逢源，可心里明白多了几分成熟和圆滑，就少了几分纯真和敏锐；出有车食有色固然威风，可容易患大肚皮冠心病四肢无力症，布衣粗食安步当车倒能延年益寿；帝王六宫粉黛，佳丽三千，却损命折寿，难享天年；贪官得到了财富，失掉了民心；罪犯满足了欲望，失去了自由；亿万富翁可以买下一座五星级饭店，但晚上只需睡一张床。从这点来说，上帝是公平的——如此加加减减算下来，结果往往差不多。可古往今来，老有一些人算不过来这笔帐，自以为聪明总想在那里做加法。

    1983年，一位叫默尔的美国石油大亨因心肌衰竭而住进了英国的汤普森医院。两伊战争使他在美洲的十家公司陷入危机，为了摆脱困境，他不停地往来于欧美亚之间，导致旧病复发。他包了医院的一层楼，增设了五部电话和两部传真机。当时的《泰晤士报》是这样渲染的：汤普森医院——美洲的石油中心。默尔的心脏手术很成功，不久他就出院了，不过他没回美国。苏格兰乡下有一栋别墅，是他十年前买下的，他卖掉公司，在那里住了下来。很多人对他的做法感到不解，默尔却在传记中写下这么一句话：极端富裕和肥胖没什么两样，不过是获得超出自己需要的东西罢了。

    也许，这就是人生这道算术题的答案吧。